朱建军:你遇到挫折时对朋友的理解是怎样的?
李若弘:我经历过很多波折,比如说“文化大革命”时候由于家庭的影响,我蹲过班房,挨过批斗。那时候你看到朋友的概念跟别人是不一样的,因为周边的人谁都不敢和你说话。当你还算风光的时候,大家都会围着你,说这好那好的;而一旦你落魄潦倒,什么友情、友谊,几乎就见不着了。所以人在大起大落的时候,才能体会到自己有多少真正的朋友。朱建军:其实真正的好朋友的数目是很少的,一般有三个,多的话也不过就是十来个。当然,具体是多少也因人而异。你觉得自己有多少个这种特别好的朋友?
李若弘:如果说是那些在自己遇到困难时,能够主动前来帮忙的朋友,应该不下几十个吧。
朱建军:在友情方面,企业家是不是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?
李若弘:有,任何一个企业家都离不开社会的支持,这些支持很多方面都需要友情。比如说我们组织的“CBD杯”和“长城杯”高尔夫球邀请赛”,很多朋友在帮助我们,他们都是在负责任的、无私的帮助你,没有利益上的渴望。另外,在中国做企业非常需要政府的支持,在这种社会背景之下,友情的存在会帮你节省时间办理各种手续。比如说在1992年我们要投资京润水上花园别墅这样的大型项目,结果仅仅用了四个小时,就签订了协议,而且整个手续的过程都是正规而迅速的。如果没有友情,没有别人对你的充分信任,很难达到这种效率。
朱建军:这种友情的基础是对对方诚信和实力的判断。
李若弘:对,是对一个人的实力和文化修养的判断。有些人可能很有钱,但是没有什么文化修养,这时候就很容易碰钉子,因为大部分政府官员并不在乎你有多少钱,尤其是北京的政府官员,他们更看重的是面子。因此,只有你具备了一定的文化修养,有经济实力、操作经验和规划运作的能力,他们才不会有顾虑。
朋友中外有别吗?
朱建军:你接触的很多朋友都来自于跨国公司,他们对友情的理解有什么不同?
李若弘:还是以刚才提到的高尔夫球赛为例,一般社会团体组织的高尔夫邀请赛,是拿钱邀请别人参加,被邀请者无论是吃、住、打都是不用花钱的。我们组织的比赛不是这样的,我们采用的是AA制,每一场比赛都自己拿上千块钱,但这些跨国公司的总裁都乐意参加。相反,要真是有谁想帮他们付钱,他们就觉得不舒服,因为他们不愿意欠这个情。他们会想:大家都是总裁,你干嘛要请我?这跟国内的情况是不太一样的。
主要原因是国内外的思维方式不一样,文化差异较大,外国人的思维方式比较简单,在考虑问题时并不像国内考虑的那么复杂,礼节上不是那么细致。程序都是固定的,方方块块,应该怎么做早就规定好了,因为这是一贯法治修养的社会文化。
但是在国内打交道首先想到的是情,比如说用餐。在国外,吃饭时一定要注意礼仪,勺子怎么放,叉子怎么摆,都有约定俗成的规定。国内就不一样了,为了显示热情,还会帮别人夹菜。可以说,国内人的思维并没有受到条条框框的限制,变通能力强,反正能做的就尽量帮别人做了,这时候也会产生权力的作用,又或者是哥们儿义气和经济利益的影响。
朱建军:那么你愿意和国内的人交朋友,还是和国外的人交朋友?
李若弘:我希望是两者的综合体,把法治和中国的传统文化结合起来。跟外国人交朋友可能得到更多的是法治方面的修养;而跟国内朋友打交道则更注重传统文化中人情的美德,这种接近于亲情的东西,可以维持得更有深度和更为长久。
朱建军:刚开始和外国人打交道时觉得习惯吗?
李若弘:不习惯。我从小就和外国人打交道,其中也有欧洲政府、军队、商界的领导人。当时感觉他们很容易亲近,因为他们的做法都很有礼貌。国内的大人看到小孩,总忍不住摸摸小孩的头,或者把小孩抱起来看一看,或者赞美你几句。外国人就不一样了,哪怕你再小,他都会把你看做一个平等的个体,并且主动弯腰跟你握手。
等到后来跟外国人一起打高尔夫球,我又有了另外一种体会。外国人在打高尔夫球时都很注重自己的穿戴和礼仪,他们认为这些细节之处能够体现对别人的尊重。但是国内的情况就不一样了,有些人随便拿起衣服、帽子、鞋就去了。打球的时候,如果你打了一杆好球,不管认识不认识,别人都会马上为你鼓掌喝彩。此外,在国内打球,你会看到有些人因为球打不好就打得慢,不顾前后组的节奏,影响同伴情绪。但是在国外,你基本上看不到这种现象。他会为别人着想,这对建立友情是很重要的。
朱建军:所以,在如何建立友情的问题上,我们也应该洋为中用,把国外的一些好的方法引入。毕竟,友情是一种美好的感情,我们应该更深地对这种情感进行理解和认识。